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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学到厦门时,我还不知道它将成为我的故乡 | 三明治

胡不归 三明治 2020-09-06


胡不归

坐标:菲律宾

职业:道路工程师

一个在东南亚搬砖的人。

胡不归是一名已经外派到菲律宾工作生活了三年多的道路工程师,他曾经写过不少关于菲律宾的故事,比如当地人对斗鸡这项活动的狂热,也写过当地变性人Camille的故事。但是当谈起自己故乡的时候,他会有些犹豫。有人问起他来自哪儿时,他都回答厦门。但自己对厦门真的拥有乡愁吗?胡不归有一些自己的想法。




2019年第 41 篇中国故事



文 | 胡不归




2002 年的夏天,我们家决定搬去厦门。


搬去厦门我路上,我们并没有大包小包地搬家行李,只是和其他人一起,挤在巴士上。那时台风刚刚过境,天还是阴的。去厦门的巴士同去其他县城农村的车也并没有什么不同,空调没有起太大作用,空气里都是密闭的巴士特有的味道,那种体味、塑料与空气清新剂混杂着构成的味道是我当时最大的挑战。


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太没有仪式感,无法满足我搬去厦门的兴奋,我决定给自己增加难度。往日里,我坐车必须坐在第一排,看着窗外,才能坚持下来,但是那天,我坚持要坐在后排,和父母亲一起,而不是跑去坐在司机边上突起的金属盖子上。母亲一路上都有些不安,因为她希望我坐到大巴前排去,那时我还没熬出坐车的能力,经常晕车,她担心我坐在后面,会晕车,一旦吐了,难以收拾。


然而这救了我一命。大巴和一辆小轿车相撞了,前排的人都没绑安全带,车窗碎裂,乘客满头是血,被赶来的救护车送走了。我则注意力都在救护车上,还记得那天路边还有前些天台风刮倒的大树,风刮来,满地落叶又飘摇升天,一些环卫工人在忙着将大树锯成几段,几个衣服上都是血迹的伤者被搀扶着送上救护车。车门一关,车就乌拉乌拉地响着远去了。


对于厦门的第一印象和日后我所熟知的文明城市,宜居城市等称号相反,第一印象里,是血、救护车、满地叶子、以及倒在地上的树。


就这样,我转学到了厦门。



小学时回老家探亲,姨妈总是用同样的句子欢迎我——“哎哟,厦门人来啦。”那时,我家刚搬去厦门没两年,作为小学生的我没能读懂姨妈笑里的含义,而是为她提起的“厦门人”三个字感到自豪。


厦门对那时的我来说,像是一个更干净更文明的县城。刚转学时我读四年级,却是小学的第一批学生,这有个好处,大家都是转学生,所以关于转学生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。那时身边的同学,好像都是“新厦门人”,来自石狮、晋江、泉州等等。学校门口的小卖铺,现在想来是城乡差距最小的地方,有着同样的玩具,同样的零食,唯一不同的是城里的小卖铺紧跟动画片的脚步更紧,能及时上架电视台动画片里的玩具,四驱车热闹的时候,还在门口摆了一条赛道,这县城里还做不到。


和表哥表姐说起厦门时,我总爱提起两条路。一条是去市少儿图书馆的路,图书馆对我来说,像是厦门馈赠给我的宝藏。每个周末,我都会一大早满怀期待地出发去图书馆。那时我总坐三路车,在车上,我总会看着窗外干净的道路和高楼大厦,为我成为了一个厦门人而感到满足。


若是坐在公交车座位上,每当停站的时候,我总会盯着车门口,期待着有老人上车。那时,电视上常常宣传创建文明城市,作为一个厦门人,我唯一能做贡献的,就是给老人让座了。我会因为让座而感到骄傲,为别人先让了座而懊悔座位不够靠前,甚至同一位老人为此僵持了许久,我不肯放弃为厦门出一份力的机会,他不肯服老,最终我坐在座位上生了一路闷气。


我对厦门的生活感到适应,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厦门人。每个厦门人都在说普通话,不像在老家,我会因为蹩脚的闽南话而被笑话。没人教我闽南话,父母不同我说,我曾试着讲,被他们当作了笑料,从此我就不说了。我还听得懂,但是不愿开口。


厦门的开元路(图片来源@11Eleven14)


我爱提起的另一条路,则是每天上下学时走的那条路,大概要走十五分钟,会经过居民楼、大榕树以及一排小吃店。


小吃店大多没有招牌,两家排挡和小炒店在玻璃上贴了字,说明特色菜和口味,一家专门做海鲜,一家号称正宗川菜。我从没去过这两家店,我放学的路上,他们的生意往往才刚开张。我常去的那家店在靠近马路那,离我家最近,母亲早上来不及做早餐的时候,就会给我些钱,我总是去那家店。


店没有招牌,墙上贴着张纸,占了大半面墙,红底黑字,写着菜单,最上面四个大字——沙县小吃。每次去店里吃饭时,都是静悄悄的,只有两三个客人,不言不语,各自专注着眼前的早餐。这种时刻,耳朵总是变得更敏感,我依稀听到过老板和老板娘在后厨聊天的声音,我听得出那是闽南语,但听不清内容。


自那时起,每次上下学的路上,我都有带着疑惑,沙县小吃的老板不是沙县人,川菜馆的老板是不是四川人呢?每天放学时,榕树下会有两辆手推车,一辆写着湖南臭豆腐,一辆写着四川麻辣烫,在我仅有的认知里,好像见过的手推车都写的是湖南正宗臭豆腐,莫非这手推车的老板也不是湖南人,知道自己不正宗么?每当路过时,我都要支起耳朵,试图像在沙县小吃店里一样,听到老板的窃窃私语,结果都是听到挺标准的普通话:“你要大份小份?加不加香菜?加不加辣?”


搬去厦门的头几年里,每当寒暑假陪父母回家走亲戚时,我都会陷入一种困境。叔叔伯伯都会来问我,在厦门哪里好玩啊?吃了什么好吃的啊?我哪里都没去过,不知道哪里好玩,我吃过沙县小吃,但是我又不是搬家去了沙县,若是说起臭豆腐,好像更是不合理,毕竟我自己都在疑惑,那到底是不是正宗的。


我住在厦门,路过的餐厅,写着全国各地。


虽然自居厦门人,可那时的我其实对于厦门并没有足够清晰的概念。有一次和母亲一起出门吵了架,怄气转身就走,跟着公交车沿着马路走回了家。作文课上写了这件事,起了个气势十足的标题“只身闯厦门”,觉得自己横穿了厦门岛,老师批复,写得不错,但是题目夸张了。后来我查了下,我一共就走了五站公交。



直到小升初时,正好厦门的一所好中学开放了限制,三优生就能报名参与选拔,以前都是靠名额学校推荐的。我去参加了,拿到英语部分的考卷,发现自己连题目都看不懂。考完试,我站在楼上往下看,校门口站满了等待孩子的家长,黑压压的一片,原本门前的两侧道已经完全看不见了。我开始意识到厦门比我之前看到的,大得多。


我侥幸考进了那所中学。也自那时起,开始面对同学的疑问,“你是哪里人?”


学校里,绝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厦门人,我同他们的差别,在开学第二天便体现出来了。那天早上,早读课由英语老师来点列念单词,同列的一个个人轮流念下去。轮到我时,忘了那是什么词组,只记得里面有“somebody”这个词,我大声的念出了“三八地”。全班哄堂大笑,老师喊了两回,才制止下来。老师耐心地纠正过我的发音后,让我坐下。我坐在座位上想,原来我那拙劣的英语并非理所当然,我不像一个在厦门长大的本地人,比不会闽南语的厦门人,还糟糕一些。


值得庆幸的是,除了英语,其他科的成绩我还跟得上,这给了我些信心,但是在期末的音乐课考试上,我感受到了其他同学之间更大的差距。期末考试仿佛变成了音乐鉴赏会,许多同学特地带来了乐器,比如小提琴、双簧管,更多的同学则是坐在了钢琴前,弹奏一曲。我是班上仅有的四个需要唱歌的人,另外三个人一个人唱了日语歌,两个唱了英文歌,那些歌曲,我都是从他们口中第一次听见。


轮到我上台时,我捏紧了音乐课课本,上了台,想到要清唱,心就悬在那里,像是挂在一根紧绷的线上。我开了口,我听到我的声音在不由自主地发抖,连带着我的心都在颤抖,只想早早结束。等唱完了,我才有精力看台下,大家要么在窃窃私语,要么望着窗外走神,并没有人在意。我慌忙着下了台,自那以后,音乐课期末考是我每学期最艰难的时刻。


每当回家,母亲总会对我说,要好好读书,好好学习,才能改变命运,才有前途,除此之外,没有再多提及。在家的日子里,除了被督促着学习,去学校打篮球,我没有其他的活动。同桌的女生喜欢韩国明星,后面的两个男生喜欢聊网络游戏,隔壁组的男生会交流日语,我没有能够加入的话题。课间时,我选择了沉默,只是坐在座位上,等着下一节课的开始。


我总怕加入聊天,会被问起你是哪里人这个问题,我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我是厦门人,可老家已在我记忆里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,自称是那里人,我感到不甘心,也不认可。


我明白自己与他们的不同,同样的年龄,却是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,感觉自己只是在这个时刻与他们交汇片刻,之后他们会奔向他们的光明未来,而我的未来是什么,不知道。


寒暑假回到老家时,偶尔陪着父母出门,去别人家做客,我感到无聊,亲友的热络让我感到不适应,我已经习惯了城市里的距离感。我不大愿意出门,载客摩托车总让我觉得危险,公交车、BRT 是我更习惯的选择。县城的超市也没有什么东西,我提不起兴致,总会想起在厦门时,一家人去沃尔玛采购,提着几大塑料袋赶公交的记忆。县城没有什么不好,只是我已经不适应了,我想回厦门。


我知道,家里的条件不允许我有太多的期望。父亲母亲从没有适应过这个城市的生活,经济收入并不稳定,家里也没有什么访客,他们会逗留在这里,一方面是为了照顾我,一方面是在等蓝印户口变成红印,在户籍上成为真正的厦门人。若是时机成熟,他们就会离去。我的家像一条船,这个城市,仅是临时停靠的港湾。而我,作为在船上的孩子,无从选择。


转眼到了高中,我上了全封闭住宿的学校,无法在厦门谋生的父母,在我升入高中的那个夏天,就搬回了老家。那个夏天在户口本上,我正式成为了厦门人,却在厦门彻底没有了家。



高中虽然是寄宿,但是周末并不能住人,大家都要回家。而我,则要去二伯家借住两晚。二伯住在城中村里,每次我都要坐一小时多的公交车再换乘 BRT 才能到。实际上,我并不知道二伯家确切来说在哪,每次我都是到了城中村附近,打电话给我堂哥,由他来带我进去。


城中村里排水做得不好,总有些地是湿漉漉的,晚上没什么灯,路上暗,房子又建得极密,通往二伯家的巷子极窄,楼下的防盗门完全张开就会碰到墙,进了门要穿过一个天井才是正确的楼梯,二伯家租在了四楼。


二伯家并不大,大厅的沙发后面就是二伯的床,我和表哥睡在另一间,两张床一个柜子,房间里就只剩下走道了。在二伯家不怎么见得到太阳,前面是楼,后面也是楼,白天吃饭,需要开灯。我和堂哥住在同一间,房间里有个已经生锈了的推拉窗,我曾好奇努力打开过一次,发现正对着后一栋楼出租屋的厕所。


那时二伯白天给人当司机,晚上则在研究泡鸡爪,他总觉得这是一门大生意,若是每家便利店的箱子里卖的都是他泡的鸡爪,那将会赚到不少钱。他曾经让我尝尝看他泡的鸡爪,很辣 、有些咸,他说这样足够刺激的,才卖得出去。伯母则给别人当保姆,她不大好找主人家,因为不会说普通话,一定要是会闽南语的家庭才行。伯母极为热情而多话,从见面到分别,她的嘴从不会停下,我还记得母亲每当提起伯母就皱起的眉头。


我几乎从不出门,一直躺在床上用手机听电台,因为我不懂得如何招架二伯的鸡爪生意经、也应付不来伯母的闽南语,若是要出门,则需要堂哥带着我。我曾经自己在里面走过,迷了路,最后只能走出来,走到马路边上,再打电话让堂哥来接我。晚上曾和堂哥一起出来打篮球,分队打时我从不传球,只是投篮,因为灯光太暗,打了那么多个晚上,我也不曾看清过任何一个人的脸。


我躺在二伯家的床上,若是摘了耳机,能听到附近的争吵,歌唱与闲聊,普通话在这里退居二线,除了闽南语我也辨别不出其他方言的来源,我觉得城中村漂浮在厦门的上空,它在厦门,但是不属于厦门,就像住在城中村里的我们。


一学期后,我周末住校的申请被通过了,周末我不需要再去二伯家,而二伯一家也在我高二那年搬离了厦门。



每个周末,同学们离开了学校仿佛退潮,留下我一个人在湿漉漉的沙滩上等着潮水涨起,重复又一周的生活。一个人的周末有时就在操场上走,不停地走,一圈又一圈,晚上看着星星,思考一个问题。曾经,我无比肯定,初中时,被同学问起,现在,轮到了我自己,一遍遍地去问,我到底能不能算作一个厦门人?曾经,我能够自信地给出答案,可是长得越大,我却越开不了口。


那时大概一个月一回,我会趁着小长假坐车回家。我先要坐公交去市区,与回家背道而驰的方向,却为的是回家,因为市区里才有回家的车站。一小时公交,三小时大巴,单程四小时多,来回七小时。当回家变成了从厦门出走的旅程,我又是否能把厦门称之为故乡呢

 

我感到困惑,在每一个独自一人的夜晚,我试图去寻找一个答案。直到有一天,我班里的同学在聊天,其中一个女生问男生,他是哪里人,他笑着回答,“我石狮人啊,怎么了。”他回答时坦诚而自信,让我无比羡慕。


我意识到,我不断地逼问,走进了一个死胡同。我被困在了像汪曾祺先生写高邮咸鸭蛋这样的故乡叙述里。他们满带眷念与回忆地写下故乡的风俗与食物,写下风土人情,我渴望找到能这样代表我在厦门成长与回忆的东西。我知道,不远的将来,我会离开这里。当到了别处时,我希望我能像他们一样介绍厦门,像是通过和厦门之间的“秘密”来宣示占有。我觉得厦门好,有着归属感,但是让我从记忆里去寻找能代表厦门的东西,我找不到,那些被认为代表厦门的东西,又是我所不曾经历的,它们或许能代表厦门,却说服不了我。我为此而焦虑,我渴望做一个完美的厦门人。


关于厦门的种种记忆,我能记得小学时放学的道路,那一家家来自五湖四海的餐馆小摊,记得去图书馆公交车的每一站名字,记得初中时校园里的种种,记得高中周末去城中村的路和夜,我感到恐慌因为我从中找不到任何应该是厦门特有的东西,这些事物在换一个城市,也毫无冲突。我决定接纳这件事,我对厦门眷念,视它为我的故乡,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特别,有什么样的风土人情令我着迷,影响我的一生,而是因为我在这个城市长大成人,我青春的记忆都在这里。


我承认我不了解厦门,不知道这里的风土人情,我与厦门之间,没有那种外地人所不了解的“秘密”,但这也不会影响,我将它当作故乡这件事。当我离去时,我也不必为了替他人介绍厦门而焦虑,我的“厦门”从来都只是厦门的一角,我能够大方地告知对方,搜索引擎能做得比我更好。


后来读了大学,我离开了厦门。每当有人问起,你是哪里人时,我都回答,厦门。有朋友会提出,去厦门玩时,要我当导游,我会说,好啊,如果有机会。我心里也渴望着能有那样的机会,虽然我也只能带他们去旅游攻略里的景点,虽然并不知道这机会何时才能到来。


大学毕业后,我去了东南亚工作,回国休假航班的目的地是厦门。母亲为了到厦门接我,在八年后重返了这个她曾居住了五年的城市。在从车站到机场的路上,她迷了几次路,厦门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来了,她走时路上只有公交车和小车,现在天上多了高架桥和 BRT,地下多了地铁,除了厦门这个名字,其他她都认不出来了,她记忆中的厦门,已经在城市的更新过程中消失了。


我也曾想去城中村再走一走,却发现城中村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购物广场。我带女朋友去中山路,发现建筑都被修缮一新,女朋友对我说,这里和她家那的步行街,也好像。我记忆中的厦门,也在逐步的消失。我只能在每次回到厦门时,见三两好友,吃些熟悉菜肴来维系记忆。


站在故乡的土地上,我承认自己并不是归人。明明乡愁该在离别时,在异乡,可每当我踏足故乡的土地时,这份忧愁却又增了一分。故乡在变得越来越陌生,若等到我也在这个城市迷路时,我又要如何开口相认。


*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,如需转载请在评论区留言

*文章图片来源于网络


作者后记

写回忆性质的文章对我来说不大容易,需要与自己做斗争,对于那些不愉快的记忆,在逃避还是去面对之间徘徊。我觉得我其实是幸运的,在许多时刻已经被城市所接纳,但是我在这篇里提及的不多,因为我想,我所困惑的那些事情,或许有更多人面临,更多人能够理解,想到这个,我会让自己更坦诚一点。这篇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,是与短故事编辑沟通帮助下完成的,也要感谢编辑在短故事课程期间的协助。这是一篇写得磕磕绊绊的笨拙之作,愿有读者看完,能想起些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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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由短故事学院辅导完成。写作是一个仪式,让自己轻装上路,迎接新的一年,点击了解短故事学院,或直接咨询三明治小治(little30s)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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